第(1/3)页 12-26,早,第七片药。 “我们常把服药作为一种‘治愈’手段。”教授在讲堂上走来走去,“治愈的目的是康复。是灵魂与□□的和谐统一。” “精神疾病呢?” “比□□疾病更多一个。指个人灵魂、□□与外部世界之间的统一。” 易晚在盥洗室前服下第七片药。他站在镜子前,进行他这几天开始维持的习惯——每天早上醒来,在镜子里观察自己。他将镜子里的自己视为一个客体,如过去他观察外部世界一般观察他自己。眼眸、眉毛、生活,这让他想到是什么组成了他。于是灵魂回归□□,他达成了自己的灵魂与□□之间的和谐统一。 房间里静悄悄的,依旧什么声音都没有。易晚从盥洗室里出来,餐桌上空无一物。他再转过身来时,喻容时已经从厨房里走出,端着两碗粥放到了餐桌上。 “收拾好了?” “嗯。” “吃早饭吗?” “嗯。” 他坐在喻容时对面喝粥。方才他站立的地方,是两个人的照片墙。高中毕业时的合照,大学毕业时的合照,近期出门去公园、去滑雪的照片都在上面。喻容时说:“今天想去哪里,出去,还是留在家里?” 易晚说:“跟我走吧。” 易晚很少说这种要求其他人跟随他去做某件事的话。喻容时也只是说:“好啊。说起来,今晚是平安夜来着。” 餐桌上又变成空无一物。易晚坐在餐厅里,等着喻容时把餐具放到水槽里。他听见喻容时在里面说:“易晚,前段时间我们都忙。厨房里留了不少灰呢。要不然今天在家里做大扫除?” 易晚说:“回来后收拾吧。” 喻容时说:“好。我老师家有个热闹的圣诞派对,明天我们一起去吗?” 易晚说:“好。” 喻容时说:“你看到早上那个dna螺旋新发现的新闻了吗?这次你怎么看?” 易晚说:“路上再说吧。” 喻容时终于从厨房里出来了。他披着黑色大衣,戴白色围巾,看起来就像易晚一样干净。时针指到了“10”,他们离开公寓。易晚站在门边,等喻容时反锁门。一直以来他们都是这么干的。 但这会儿大门大开着,喻容时站在门口,伸着脖子看里面,久久没有动作。易晚问他:“怎么了?” 喻容时说:“家里抽纸快用光了。后天去超市买一点。” 易晚说:“好。” 喻容时说:“你看见窗户上的玻璃风铃了么?这还是咱们一起去旧货市场时买的。” 易晚说:“知道,这个房子里,每一处都有你的痕迹。” 喻容时终于低头笑了。这一笑很轻,只让易晚从侧面捕捉到一点弧度。易晚站在电梯与公寓门之间,道:“……你不想出门是吗。” “年底,天太冷了。”喻容时说,“易晚。我真想要待在你家里。” “……” 易晚不动了。直到清脆的大门反锁声响起。喻容时越过他,按下了电梯按钮。他说:“今天是平安夜呢。易晚。” …… 他们早上时在大学校园里转了转。被蒙蒙雾气笼罩的学院曾承载了易晚的梦想,也承载了他们最重要的一段青春。至少,最后他们确实在这里学到了点什么。无论那是不是大学的初衷。 他们最终在小食堂打了一份砂锅。期末考试将近,图书馆旁边的食堂里很热闹。易晚坐在喻容时对面,望着他们说:“每年这时候都是这样。” 喻容时说:“是。这些都是你的学弟学妹。说不定还会有几个想要和你做相同研究的助手诞生于他们之间呢。” 易晚说:“我无所谓。只要我已经看过了我的著作,之后它们被扔进废纸堆里,也无所谓。” 喻容时说:“真好。你已经信念坚定,再也不会为这种事感到孤独了。” 易晚专注地盯着身边的学生们。青春的学生们努力假装成熟,眉梢眼角却还是藏不住的理想主义的稚气。他想,这样也很好,他们是这个时代的天之骄子呢。 他们和他就像是统一的。恍惚间,他看见自己也在这些孩子里穿行。这些孩子是他,他是未来的孩子。于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在他的四维里变成四维的。他和这些孩子,还有每一个时间点上行走的他,这满食堂的他,是统一的。 大一统………归一定理。一种超脱了时间线的,四维层面上的法则。三维生物因获得绝对的完满和自由,而拥有窥探更高层次法则的能力。 他无意识地用筷子搅砂锅底。在食堂高峰期,这样占据座位的行为显然是不人道的。眼前却被人推过来一杯热水。易晚抬头,看见喻容时说:“你还没吃药吧?” 喻容时的手一直握着水杯,没有放开的意思。易晚犹豫了许久,最终还是从衣兜里掏出药来。在他的手也握上水杯后,喻容时终于放开了。 把药含在嘴里时,他听见喻容时像是不经意一样地说:“我还在想,如果每次都是我把药递过来,你会不会因为我的这个行为……而不忍心把它吞下去呢?” 药片已经随着水滑进了喉管。易晚问:“怎么了?” “我去个厕所。”喻容时没有看他。他垂着眼,淡淡地说。 一个人总不能一直占着一张桌子,尤其是一直对端着盘子试图拼桌的学生说“这里有人”。几次过后,易晚终于走到了食堂外面。他给喻容时发了个消息,告诉他自己在楼外等他。 冬天的天空很白。易晚在灰白的天空下通过呼吸制造雾气,脑内想着方才灵光一闪的归一法则,绝世的突破口。食堂和小卖部里的学生来了又去……去了又来。图书馆里的学生渐渐坐满,停在食堂门口的自行车一辆一辆地少。在小卖部开始蒸下午的第三屉包子时,易晚终于意识到一个事情: 喻容时或许不会再出现了。 学生们还在寥寥落落地行走,世界在易晚的眼里却一下失去了声音。可他依旧很安静。他在食堂里走了三圈,又在学校里走了三圈,从自习的图书馆,到接吻的湖边长椅。 “又一个人来这边啊?”有扫地的阿姨和他打招呼。 易晚坐车离开学校。他回到的地方是他读书的中学,中学门口已经换下了他的照片,换成了去年的高考状元。不知道校长有没有想过很多年前他们曾经也有过一个状元,好奇他如今正过着怎样的生活。 他的初中和高中都在这里。在那些或孤独或被嫉妒的岁月里,易晚在这里受到另一个人安静的庇护。他教会他表情是什么样的,告诉他不要看短期的孤独,要追求长期的目标……即使长期,也是孤独。 易晚又看见无数个少年的他在这座学校里了。有门卫好奇或警惕地看着他,疑惑这个青年人怎么会站在这里不动。他疑心易晚是要闯进学校,但易晚没有停留,他走了。 还有就在附近的小学……易晚曾经被霸凌的地方。他看见广场上没有了大卫的雕像,风吹日晒,他已经被学校扔进了垃圾堆里。一个个小孩子在其中列队,易晚知道霸凌孤独和天真的兽性的恶还在发生。他们选择了兽性的侵略,他选择了兽性的不融合社会、不满足。 他依旧没有翻墙。 唯一一次翻墙,发生在昨天的图书馆阅览室旁。易晚从一楼的小窗翻进去,走过空空的书架和灰尘,来到还没有被搬走的陈旧的书桌旁。夕阳从窗户里寂寞地射进来,他趴在桌上,睡着了。 睡前他想起图书馆的老太太对他说:“小易晚,你总是一个人来图书馆。像你这样静得下心的孩子,是很少的。他们都喜欢和自己的好朋友一起玩。” …… 人们将反复实践、会得到统一结果的现象,称为定理。 就比如他从桌上睁开眼时,又看见了喻容时。 喻容时托着下巴,侧着脸。阳光照在他的后脑勺,他的脸对着晦暗的读书室。他的形象有种虚幻的不真实感,只有含着阴郁的眼睛真实。 易晚说:“……容时?” “嗯。” 第(1/3)页